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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安德烈•波伽利──唱出生命的愛》推薦序

當掌聲落下，所有的故事才剛升起

──資深音樂人／陳樂融

　「對我來說，音樂是一種基本需求，就像愛一樣；最重要的是，音樂是我的命運，跟時間的流逝一樣無法抵擋。」

　波伽利在這本以第三人稱書寫的半自傳中，有足夠多第一人稱的表述，讓人看出他的精神、志向與信仰。

　他是盲人，卻非天生盲，曾經看過世界十多年而後失明，是幸還是不幸？對這假設性問題，明眼人的意見可能眾說紛紜；但對他來說，這不是個真命題，他從來沒有真計較過這問題。

　甚至，他也很不樂意別人特別在意他看不到這件事。儘管在真正失明的那天，他大哭，他害怕，但自憐來得快去得也快，他在那個年紀就展現了令人驚詫的強韌獨立。

　「他覺得自己有能力做所有其他同齡孩子做的事。他不想要別人給他特別待遇，所以會想盡辦法堅持他被同等對待與評斷的權利。」

　他不但在失明後繼續學業，也不曾停止運動與戶外生活，他享受陽光、速度、冒險、包括對自己身體無止盡的感受。

　「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強壯，有一種新的活力，讓他更有自信，甚至有一點自戀。」

　有人說這種話會是賭氣，但他說的是真話。他真這麼好強，而且，也真的這麼強。

　「小心點」、「那個對你太危險了」、「等一下，我幫你」，這些話都會讓他很生氣，也讓他挫折到幾乎要掉眼淚。在這些關心下，他會失去危險感，冒險成了他唯一的生命線，讓他不顧一切，故意去做別人勸他不要做的事。所以他才會那麼喜歡馬匹、大浪、騎腳踏車衝下坡、武器，以及所有可以為他建構一個堡壘、對抗過度關心他的狀況的事。

　這和我們對一位聲樂家傳記的期待有些不同。波伽利樂觀、積極、活潑、好動——甚至爭勝到排斥別人關心——恐怕超過大多數明眼人的心理素質，尤其是一般東方人。

　「只要打定主意參加比賽，就一定卯足全力，因為他很討厭輸。對他來說，每次失敗都是一次恥辱，他不只會哭，晚上還會睡不著覺。」

　但這樣好強的人，終究面對大學畢業後，想踏入職業歌唱生涯的一連串挫折。他從小就唱得出色，也不怕上台表演，還因為是盲人更增加了一份「透過歌唱尋找力量與信心」的強大企圖心。為什麼他還是沒有那麼容易打入職業歌唱圈？

　「他繼續寫歌、唱歌、去參加試唱、四處寄錄音帶，希望會有人願意跟他見個面。他總是聽到千篇一律的答覆：好還不夠，需要更有原創性，更鮮明、更突出的個性……」

　原來中外唱片界都一樣啊，千里馬要遇到伯樂還是得看機緣。我們沒聽過當初的波伽利，不知道他歌藝在哪種層次，也不確定他究竟如何透過明師指點，突破了觸動人心的一點。透過文字看藝術家的養成鍛鍊，本來就有隔閡。

　但我們完全可以透過文字欣賞這本好書的主旨，波伽利除了與生俱來的歌唱天賦，他的不凡更來自強大的心理。

　儘管他隱去婚姻失敗的原因，輕描淡寫成名後的痛苦、無奈和反擊，對於他真正為世人所知的「波伽利」這一面不急於留下定見，但他鉅細靡遺的回顧了童年、青年到壯年的喜怒哀樂，幫助或打擊他的人事，坦承身為盲人特有和一般人共有的某些缺陷，甚至以不少篇幅談到家庭、宗教和政治對他的影響，都遠超出我對這本書的預期。

　在每個嘹亮的高音背後，人生的故事，其實起伏宛轉許多。